巳时近午,沛然县燕子楼。
燕子楼坐临沛然县西市的十字路口,是一顶一的好酒楼,也是沛然县最开阔热闹之处。
自古法场选闹市,血腥恐怖不避人目,只为彰显国法威肃。
燕子楼自然不能幸免。
历年来死在燕子楼前高台法场的重刑犯不计其数,其中自然也有零星妖魔伏法枭首。
但毕竟问斩妖魔是个稀奇景。
即便距离午时三刻,还有一个时辰之久。
却已经有一些爱凑热闹的商贾豪绅,早早来到燕子楼占了个好位置,准备瞧个问斩妖魔的稀奇刺激。
“高掌柜贵驾光临,二楼雅间两位~~”
耳边传来酒楼小厮谄媚的吆喝声,手捧瓷碗的宋别恍若未觉,专心致志对付着碗里的刀削面。
秦宅被查封,说不定有心怀叵测之徒守株待兔;县衙也有古怪,所谓的楼家家奴竟引得除秽真意跳动。
谨慎的宋别怕自己落单生变,只好早早来到燕子楼前,藏身闹市中,捎带拿一碗面填填肚子。
唏哩呼噜——
放下空碗,看向门外正布置法场的衙役帮工们,宋别陷入了沉思。
壮身戏他看过了,楼球说的不错,是相当普通的一门武学。
其中的一些动作,有点儿类似于前世的五禽戏。
有所不同的是。
壮身戏中的各种动作,都要配合上负重以及硬木打桩,才能完全打磨熬练自己的气力皮肉。
等到练习者各处经过打熬的皮肤变得厚实坚韧,力足拳破木桩而皮肉泛红不损,壮身戏的第一阶段,就算是完成了。
届时,就能自然而然踏入所谓的筑炉一境,也就是磨皮。
想要做到这一步,寻常人起码要三年苦功。
“怪不得楼逢春说我好高骛远,单只这铸炉一境,就要资质平庸者的三年苦功不辍,那往后的境界,肯定也是举步维艰。”
“再加上俗世烦扰,能在年老力衰之前点燃炉火的人,估计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。”
“这具身体确实起步相当晚了,二十五岁还未成就铸炉一境,几乎已经和武道绝缘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
宋别低低念叨着,看向门外的眼神平静。
“我有推演面板在身,只要能不断斩杀妖魔和有境界的武者,吸收寿数推演武学,那炉火往上的境界,我未必不能踏足。”
“正好还剩五年寿数,先把壮身戏推演出来再说!”
“面板。”
【技艺总览】
【除秽断头刀艺·除秽真意】
【阴匠禁忌残解·砍头匠(大成)】
【铸炉·壮身戏(初闻)】
【当前自身剩余寿数:一年】
【斩获寿数:五年】
宋别心念微动,将仅剩的五年斩获寿数,尽数投入壮身戏中。
【二十五岁那年,你接触到了铸炉武学《壮身戏》,由于错过了最佳修行年龄,你的进展缓慢。】
【第一年,你按照书上的要求,四肢躯干皆佩铁块负重,一招一式艰难的演练动作,闻鸡起舞,昼夜不歇。】
【等到你切实感觉到体内气血活跃,能够在负重下自如活动时,已经是第二年。结实的硬木打桩上,遍布了你血迹斑斑的拳印。】
【直到第三年,你才彻底唤醒了体内气血。外力摧伤的皮肉,开始有了缓和修补迹象。】
【五年后,你自觉大限将至,临终前不甘一拳砸在硬木打桩上,硬木打桩勉强崩裂。】
【机缘巧合之下,你在临终前踏入了铸炉一境,壮身戏小成。】
【三十岁,你暴毙而亡。】
【领悟:壮身戏(小成)】
【境界:铸炉一境(磨皮)】
【剩余斩获寿数:零】
【是否提取推演结果——是/否】
木桩勉强崩裂?临终前机缘巧合?
……暴毙,而亡?
我要是少投入两年寿命,是不是又要含恨而终?
相比较在技巧刀术上的天赋,自己这副身体的根骨资质,差的有些滑稽了吧?
看着这五年中的推演过程,宋别稍微有些郁闷。
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,默默提取了推演结果。
毕竟有推演面板在,只要还能拎得动刀,资质再差他也不怕。
随着一阵气血翻涌,宋别只觉浑身油然而生一股暖洋洋的充盈感觉。
经由修行壮身戏磨打出的躯体皮肉,变得更加结实,关键的击打部位甚至长出了厚厚的磨茧。
也就是眨眼间,宋别的身躯从瘦削体薄,变得精悍而富有力量感。
其中变化提升最大的,就是他的双手。
虽然还是一如既往,保持着独属于天赋刀客的修长手指。但每一寸骨节处都棱角分明,伸展之间灵巧不失稳力。
感受着身躯中暗蕴的爆发力,宋别彻底认识到了武道修行的精妙之处。
寻常凡人与铸炉一境,果然是天差地别!
昨夜在秦宅中,也亏得是五十年刀艺苦功加身,并且趁敌不备,偷袭占了先手。
如若不然的话,他一介普通人绝对是十死无生。
五十年刻苦刀艺,堪堪抵过十来年铸炉。
要不是当时事急从权需要刀艺防身,宋别都要开始懊恼,自己在除秽断头刀艺上投入了过多寿命。
幸亏后面的推演中,有“除秽真意”这个意外之喜,让宋别近百年的寿数投入,不至于打了水漂。
“寿数来之不易,看来以后对于寿数的分配,要再谨慎些。”
宋别嘀咕了一句,突然神色一动。
在嘈杂声中,他听到了些许靠近自己的动静。
扭头一看,是燕子楼的小厮,陪着假笑站在了自己面前。
“嘿,这位爷,面吃完了,您还加点儿什么不加?”
小厮搓着手掌,眼神不住瞥向宋别面前的空瓷碗,意思是相当明显。
来者是客我不能撵,但一碗面坐了一个时辰……
过分了吧?
宋别眨了眨眼,好似没听出小厮的弦外之音,一推空瓷碗说道。
“加。”
“添一碗热水,我顺顺食儿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小厮干笑两声,纵使平日里八面玲珑也好悬没能绷住。
但他在诸多势利眼中,也算是相当有礼貌的。
并没有再催宋别,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了一句。
“爷,您是客,慢歇着,咱燕子楼欢迎。”
“水咱这就去添,但这面钱……”
宋别恍然,正要摸出钱袋子,就面色一僵。
自己……哪有钱袋子?
学徒学徒,三年学徒两年效力。
自己的钱都在秦鼎手里,身上是分毫没有。
小厮似乎瞧出了宋别的窘迫,面色稍有不善。
“爷,燕子楼迎八方客,但吃俏食赊烂账,是万万不行的。”
“您要是出门急了没带银钱……把刀压这就成,左右抵得住一碗面钱。”
小厮的目光在桌上的环首刀上左右扫量,宋别闻言轻咳两声,然后正色道。
“这刀不能抵,但钱我不会差你……”
“我领了一门差事要用这把刀,就在燕子楼前十字口,约莫还有三刻钟。三刻钟后,我解差领钱,这一碗刀削面,我奉上纹银一两,聊表歉意。”
小厮闻言翻了翻白眼,心说你他妈吃白食儿不算,还净吹牛逼,便宜全让你占了。
三刻钟后燕子楼前十字口,除了问斩妖魔再无别的大事。
你上下左右一个帮工打扮的苦哈哈,能有什么活计,舍得纹银一两买碗面吃?
怎么,那崔三郎的脖子,得劳您大驾亲自来斩?
还聊表歉意……
你小子怕不是要逃单吧?!
正待他准备揪住宋别衣袖,防止人跑单逃时,只听得外面突然震天响的锣声!
“铛铛铛——”
“午时一刻,囚车押犯!诸君且退,送恶上路!”
“我部所押案犯,大沛泽黑鲟恶妖——崔三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