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的确小,但收拾得挺干净。周归璨没花多少时间就归置好了行李。随即想想,她也该去会会那些“同仁”们了。
走到屋外,那些同仁们依旧在忙忙碌碌着。
周归璨尊尊重重的行了个礼,浅浅一笑道:“各位前辈们好。”
沉默。
等了几息,回答她的依然是——沉默。
周归璨也不在意他们的态度,笑了笑后自顾自转头去看那些晾在庭院里的草药。
现代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事情,同行之间相互看不起,更何况她年纪轻轻,看着其貌不扬的,这些郎中的反应倒是正常。
她想的开,她不找事也不怕事,实在不行就开撕呗。
只是她不找事,事却会找她啊!
没半晌,厅里正写方子的白胡子老郎中装模作样瞥了她一眼,眼神中满是轻视,一张嘴就是前辈的款儿,“黄毛小丫头,你可识得这些药材?可知道是做什么用的?”
紧接着,旁边传来一声嗤笑,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,身量不高,穿着灰扑扑的褂子,毫不客气,“师傅,这毛丫头都能混进来当医师,想必是有靠山的。您问这些可不是难为人家吗?还不如问问她靠山是哪位来得实在些。”
前世就因为周归璨年纪轻轻就是主任级牙医,加上长得漂亮,可没少被人质疑,有说她是一路“躺”上去的,还有说她家中有背景的,最后都被她狠狠打了脸。
与之相比,这些显得有些小儿科了。
周归璨低笑一声,轻飘飘的扔出一句,“干卿何事?”
那白胡子老头被问住了,片刻,他压抑着恼怒道:“你这丫头可真不识好歹!这里是王府,不是让你糊弄的地方,你若是不懂,就尽早回家吧,免得得罪了贵人,连小命也没了!”
周归璨继续摆弄药材,头也不抬的道:“多谢二位好意,没有金刚钻我自然不揽这个瓷器活儿。”
正厅顿时安静下来,只听那白胡子老头重重的出了口气,他那徒弟跟着道:“俗话说,好良言难劝要死的鬼,师傅您就别为那种人操心了。”
周归璨嗤笑一声,亏得还是个大男人,又当又立的拐着弯骂谁呢?!她淡淡的道:“这话说得倒也没错,大慈悲难渡上赶着讨打的人。”顿了顿,语气不屑的道:“哦,非要我直说呢,你我素不相识,摆着长辈的派头实际盯着我这小丫头抹黑,一搭一档您二位当什么大夫,去说相声不好吗。”
被说破真相,白胡子老头一双眼睛满是戾气的盯着她,“牙尖嘴利!”
周归璨哧笑了一声,心中却忍不住想到别的地方去。
你说这俩没眼力劲的都能看出她是个丫头,怎么那神仙公子,哦不,怎么小世子主仆就会以为她是个男人?
这一声笑落在那师徒二人眼中便是嘲讽了,灰褂男人立刻疾言厉色的道:“混账!你小小年纪,就不尊重前辈!”
周归璨干脆连个眼神都懒得奉上,她挑拣着把自己用到的药材拿了出去。
忽的,有个清秀的少年从外边走了进来,他直奔周归璨这里。
原来正是世子先前提到的,府中跟王爷有相似病症的小厮,叫逢源。
周归璨眉目顿时舒展开,只要她把逢源的牙病治好,到时候自然能堵住这些酸郎中的嘴。
***
她做好看牙前的准备工作,这才拿出银针清洗好之后帮他检查。
逢源的牙是在她在这看过情况最严重的,他的牙质本身就不好,牙结石就不鲜见了,后边有三个智齿,后槽牙各个龋齿,很需要费一番功夫。
周归璨微微皱眉,开口道:“最近保持的很好,继续不要吃辛辣食物。”
逢源微微睁大了眼睛,惊讶道:“小郎中您怎么知道?小的喜爱辛辣,唯独这两日得了风寒,吃的药和辛辣之物相冲,这才清淡些。”
周归璨心说,就你这口腔情况,你随便吃两口辣椒就肿起来了。
她也不答,故作高深的从身上摸出了她配的药包来,“这药粉你今晚和明早用水冲了漱口用,记得在口中多含一会。”
“是。”逢源接过药包,愣愣看着周归璨,“这,这就好了吗?”
周归璨忍不住笑了起来,给他解释道:“回去先用,我探探到底是什么情况,明日你来我们正式开始医治。”
逢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,忙点头道:“听您的听您的!”
他行了个礼就出门了,忽的想到什么,转头道:“对了小郎中,您要什么工具去找李管事就行啦。”
周归璨正要应下,就听身后重重一声冷哼,她却置之不理,跟着逢源一起出去找李管事。
***
逢源很健谈,带她走了半路,给她讲了王府不少事才告辞。周归璨用心记下需要注意的地方。
还包括世子的名字,这倒是她主动问的,也不知当时哪根筋搭错了。
她给自己开脱的想,大抵是因为世子长得太好看才好奇吧?
原来,他叫杨慎之啊!这名字倒也衬他。
若是这家伙能相信她的话该多好啊,她就能毫无芥蒂的欣赏美男了!
她摇摇头晃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,按照逢源说的路线走,很快就到了管事的小院里,她赶忙行了个礼,恭恭敬敬的道:“听闻治牙工具是从您这取?”
管事姓李,约莫四十左右,瞧着十分慈和,见到周归璨便解释道:“是了,治牙的工具不同别的,要做的精细,我便让你们亲自来与我说了。”
他上下一打量,见她身上的衣裙洗的发白,补丁打了一块又一块,状似无意的道:“小郎中,咱们府医有定量的衣裳,待会让小丫头给你量尺寸,两日就能出来了。”
周归璨当然知道李管事大抵是看她穿的破烂,便想给点体面,她感激的道:“多谢管事。”
李管事也笑了起来,却露出牙上一个黑点。
略一迟疑,周归璨开口道:“李管事,恕我冒昧,您这牙,长病了。”
李管事摇摇头,点头道:“是,王爷对咱们这些下人们也多加恩赏,经常赐菜,我贪图美食,便落了牙病,这毛病给院子里的郎中们看,也没看出什么来,只叫我多多用盐水漱漱口。”
周归璨却从中抓到一个重点,看来府中的仆人们也多有牙病?
院子里那些郎中都是给王爷看的,看他们那高傲的样子,想来也不会给这些仆人看病的吧?
仆人们在王府做事也不方便总出去,若是能有便宜好用的药粉呢?
周归璨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,若是她自己调配各种功效的药粉卖给他们……既治了牙病又不用出府,岂不是两方便利?
思及至此,她跟李管事要来了炭条和纸,将自己要的工具画了下来,又仔细的问了院子里其他情况。
李管事见她便想到了自己同龄的女儿,多少有几分怜惜,加之她行事有度,就多提点了几句,“院子里那些郎中都是世子爷从各地寻来的神医,寻常傲气了几分,但人不坏,跟着他们纵使冷言冷语,也能多学到几分。”
周归璨知道李管事也是好心,便笑着点点头,“是。”顿了顿,她开口道:“您牙上的黑点应当是长期清洁不到位引起,我配了洁牙粉给您试试。”
李管事也不推辞,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,有用没用的,能帮就帮。
周归璨心下愉快极了,总算碰到点善意的人了,她往回走,未料,才走到院子周围,就见一个长相貌美,穿着锦衣的女子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望去,她梳妇人髻,应当是府中成了亲的大丫头之类的。
周归璨先是咳嗽一声,又放轻了声音道:“这位姐姐可是有什么事?”
那女子惊了一下,迅速回头,她看到周归璨眼睛都亮了,小声道:“您可是那会看牙的小郎中?”
周归璨不明所以,“正是,您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