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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是深夜，端阳一个人走在护城河边。

她把白天不敢摘下来的面具摘了下来，护城河面水波荡漾，映衬着不算明亮的月光，照射出了水面中不算明显的人影。可即便是不如铜镜清晰，那沟壑纵横的疤痕却还是如此明显。

两滴泪垂入水中，扰乱了一池的平静。

端阳抹了把眼泪，越是看的伤心她就越是忍不住注意到脸上的疤。却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石子儿突然落入到了湖中，水面波纹荡漾，什么都看不清了。端阳急急忙忙要戴上面具，又听那人道：“你很在意脸上的疤吗？”

端阳听出了声音是谁，也道：“你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吗？”疤不是长在她身上，她便能这样问了？

秦瑞凤挑眉，目光落在了端阳身上。

这娇公主虽然任性，但秉性也算善良，便耐着性子解释，“我是想说，若你在意，我可以帮你治疤。”

端阳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，可又有些怀疑的看着秦瑞凤，“你能行吗？我父皇给我请了好多太医，除了叫这疤痕稍微淡一些，丁点办法都没有。”这样纵横的沟壑即便淡一些也于是无比，那些大夫行医多少年了，难道不比秦瑞凤个年轻姑娘经验多？

秦瑞凤道：“你难道不知你那会儿人都要没了，是谁给你救活的吗？”

“我不妨话撂在这里，你这脸啊，这世上还就我能治。”

熟悉的记忆涌入了端阳的脑子里，当时秦瑞凤也是指着她说，她还有几个月好活，可那时她并不信——又想起自己几次和秦瑞凤来往，她其实并没有骗自己和咒自己。

一时之间对容貌的向往占了上风，“那王婶，可以，可以帮我治疤吗？”

秦瑞凤道：“当然可以。”

端阳大喜，又听秦瑞凤道：“不过有件事儿你要答应我？”

端阳看了她眼，捏着拳头道：“你说什么事儿，我尽量答应你。”

“我与你治脸的事情，你先不要告诉旁人。”秦瑞凤道。

“啊？”端阳愣了，她还以为是会很为难的要求。

秦瑞凤道：“你脸上的伤不难治，我还差几味药材，等我找到了就给你治。”

端阳道：“你差什么，我叫父皇去找！”

“心机吃不了热豆腐，再说了，时间还没到，”秦瑞凤道，扭头往回走，端阳忙是跟着她，“那什么时候时机到？”

秦瑞凤道：“到时我当然会通知你，我可有骗过你？”

端阳看了她一眼：“倒是……没有。”

“王婶！！”另一道声传了过来，却是陈月灵提着食盒过来，“没什么吃的了，我母亲叫下人送来了些点心，凑合吃一点儿吧。”

秦瑞凤蹙眉，打开那食盒一看，都冷透了。

这大晚上的，自然是想吃点儿热乎的东西暖暖。

端阳道：“你们饿了？”

陈月灵道：“今儿叫那疯子缠了一晚上，海王婶儿生产又到现在，都要担心死了，哪有时间吃东西。”

端阳道：“吃这冷东西做什么，我叫御厨做一桌菜。”

说着便吩咐婢女去找了御厨，带着两人三拐右拐的到了一处明亮的厅堂。在下人们布菜的时候，端阳偷摸藏在背后一个东西，等见菜布好了，才伸手，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

待人都走了，她才从背后摸出一个酒瓶。

“什么东西？”陈月灵好奇道。

“这可是好酒！”端阳道：“我求了父皇好几次父皇都不肯给我呢，如今便宜你们两了！”

陈月灵当即眼眸放光，“万岁都舍不得的酒啊！”她倒不算嗜酒，但好东西当然人人都想见识一番了。端阳打开酒塞，给秦瑞凤先倒了一杯酒，舔着脸说：“我敬王婶一杯，以前多有得罪，还请王婶您莫要见怪！”

身为南朝公主，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！

秦瑞凤闻到了酒香菜香，眸子眯着，“好说好说，”也没什么跟小辈儿好计较的。

陈月灵也道：“那我也敬王婶一杯！”

端阳也给她倒了一杯。

几个人大口的喝了下去，这酒烈的很，端阳和陈月灵直接给喝辣了，鼻子都呛红了。

秦瑞凤倒还好，就着菜使劲儿咽了下去。

陈月灵道：“这酒一股怪怪的腥味，还辣的很，我不喝了。”

端阳道：“当然是不能同一般的酒比较了，我还是从父皇的珍藏中偷出来的，就这么一小瓶，多了我还怕被发现。”秦瑞凤本来也不想喝了，听端阳这么一说又犹豫了，“那，我再喝一点？”

说不准喝多了就尝出好喝的滋味了？

酒过三巡，好喝没尝出来，却是都喝成了小酒鬼。

“这御厨的手艺就是比我家厨娘的要好，”秦瑞凤脸蛋熏红，喃喃道。

广安王府中慕擎天不是个爱吃的，老太君年纪大了牙口不好，能吃的就那么多。厨子自然不如皇宫里头御厨做的精细又美味。

这酒烈的厉害，纵然陈月灵只喝了一口都觉得烧心的很，之后她没再喝，另两人却就着菜喝了好几杯，等再抬头时。

一个红着脸醉醺醺，一个趴在桌上说不出话来。

起了身在秦瑞凤耳边道：“王婶，咱们回吧。”

端阳身边伺候的婢奴连忙道：“郡主，奴婢差人送您和王妃回去。”几个主子喝多了酒自然是怕出意外。

陈月灵点了点头，可刚出门就瞧见了门口处站着的高大男人。

秦瑞凤睁开迷蒙的醉眼，瞧见了来人，她刚想打招呼却是先打了个酒嗝儿，脚底下一软竟整个人往下跌了过去。陈月灵一惊连忙想要拉人，可却晚了旁人一步。

秦瑞凤被慕擎天揽着腰，她则是靠在他的怀里，“这酒喝多了还是辣，没可乐好喝。”

慕擎天：……她是喝了多少？

陈月灵有些局促的站着，慕擎天扫了她一眼，见她穿的单薄，便道：“你娘派了轿子接你，都等了你许久了。你穿的有些单薄，加些衣裳再走。”

“多谢王叔。”

慕擎天点头，又打横抱起了醉鬼。

婢奴听见了前面广安王的话，从后面拿了个披风过来，“郡主，您披上。”

陈月灵的脸被这外头的冷风一吹怪冷的，心却是有些暖，从未得到父亲的疼爱，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男性长辈的关照。又看着眼前的背影，高大的男人身如长松，怀中稳稳抱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，在夜色中走的如此稳当。

她看的出来啊，王叔的眼中只有王婶。

不管旁人怎么说王婶攀龙附凤，飞上枝头变凤凰，王叔娶她做个摆设日后迟早要休——可她却是在这一对夫妻感受到了【夫妻】的感觉，那是她父母都不曾给她的感觉。

陈月灵紧了紧身上的披风，“走吧。”却也不知自己日后能嫁个什么样的郎君。

月色映着她小小的身影，很快消失在了月影之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