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头关西匆忙回来，得知王妃竟入了莲花院，脸色大变。

“你们怎么回事，见王妃进去都不拦着？！”

那些人只是迷茫的看了眼关西，随后一个领头的迷茫过后才道：“首领……王妃素得王爷宠爱，属下等并不敢拦。”

关西看了眼那头领，眸子微眯片刻，罢了又心烦意乱摆手，“你下去吧。”

他看着屋内：今日是王爷的生辰，可自他跟随王爷起，这日就是王爷的不可碰触的逆鳞，每到这一日王爷就会将自己关在屋内，谁也不见。

平日的广安王看似冷漠，不近人情，但到底还是人。关西却知道，今日的王爷，才是平素藏在冷漠外表下真实的他，是十年前手刃生父的，那个世人眼中的——疯子。

王妃——秦瑞凤，他知道王爷待她是不同的。

关西看着紧闭的那扇门，他从王爷还是个孩童时就跟着他，他不愿意看着他禁锢在自己的心魔中，最终理性全消，成为没有理智的野兽。可秦瑞凤她能吗？

她能不能活着，从这扇门走出来。

知道了王爷隐秘的她，又如何看待王爷？

关西闭上眼，怎么想，这都是一个死局。

——

秦瑞凤蹑手蹑脚的踏入了莲花院，慕擎天在院内的书房。

古人的书房和现代人所称的书房不太一样，福贵人家的书房通常都是一个大的院落，院内有厨房卧室，平日里主人不回寝房内也可以在书院暂时安寝。

慕擎天身为广安王，他的书房自然规模不小。。

慕擎天的这所院子，平日里冷清也就算了，可今日却是连声鸟叫都听不见，仿佛一丝人气都没有……她知道，广安王府未起来时，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院子，而慕擎天和老太君就住在这院中。

到后来广安王府起复，慕擎天也未翻修莲花院，依旧是这副惨兮兮的荒凉模样。

秦瑞凤已经到了书房门口，一股浓郁的血腥从掩盖着的门缝里头传来。

她细眉蹙起，“王爷？”

里头并无人回应。

“王爷？你在里面吗？”

过了良久之后，一声极为冷促的，“滚，”传了出来。

秦瑞凤眉头蹙的越紧，“慕擎天，你怎么了？”

他已经不回她了。

秦瑞凤便敲击了两下房门，“我敲门咯？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。”

不等里头人回复，秦瑞凤一把推开房门。屋内漆黑一片，那一束光落地，竟恍惚似照亮了整个房间一般。

秦瑞凤进了屋，只见屋内烧着一个火盆，里头隐约可见一些烧碎的纸灰沫。

男人一头黑丝散乱的披在肩上，他竟是没穿上衣的，那裸露在外的胸膛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伤箭痕，甚至还有一处重伤，穿至琵琶骨，是陈年旧伤不错，可如今却被人弄的鲜血淋漓，骨肉横生……寻常人受这样的伤，恐怕早就死了吧？

秦瑞凤一时忍不住捂着唇：“慕，慕擎天……”

平日里的他俊美而冷漠，一丝不苟像天神一样。而今日……他浑身浴血，眼中没有平日的冷漠，全都是疯狂与痛苦。

慕擎天眸孔一片鲜红，他压着舌根，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，“秦瑞凤，你出去。”

秦瑞凤眼眶微红，一丝丝不忍从心头蔓延，“你……你疼吗？”

慕擎天恍若未听一般，“秦瑞凤，出去！”

他不想，不想叫她看到，更不想叫她知道。

秦瑞凤却不出去，道：“你在烧纸？你祭奠谁？”

慕擎天猛地抬头，眸中理智尽消，他仿佛成了另一个人，正审视似的看着她。

秦瑞凤抬头，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，“是她吗？”

屋内全部都是血，但却没有一丝溅落在这画卷上。因而秦瑞凤看的很清楚，那画卷上是一个女子，画似乎有些时日了，上头女子容貌算不得清晰，她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裳，可与之不符的是白皙的养尊处优的肌肤。

她手中抱着一个婴孩儿，仿佛是刚出生。

从这副画给出的信息并不难看出，这个女子那孩子的母亲。

新生是喜悦的，但对于这女子来说——却仿佛不是，因为她正怒目而视自己的孩子，那孩子口中全是鲜血，与之对应的是女子破损的手腕，她似乎被刚出生的孩子咬伤，而她手中的刀也正对那臂弯中的婴孩。

野火席卷着数不尽的毁灭的情绪席卷而来，慕擎天看着那幅画，他想杀了自己，可这副身躯却怎么也死不了，无论如何痛苦，就是死不了！

因为他是一个怪物！一个出生食人血肉，害死生母的怪物！

他也想杀了秦瑞凤，他喜欢她，所以他不想看到那双明亮的眸子展露出对自己的厌恶和害怕。

他想杀了所有的人！

血！

他的头好疼！

血！

只有血！

血液会叫他平静！

他缓缓靠近秦瑞凤，眸中的情绪渐渐消散，他或许都称不上是一个人了……

秦瑞凤仿佛并不知身后的危险来临，她的手轻轻的抚上那副画，然后叹道：“这个母亲，很爱她的孩子呢……”

慕擎天顿了一下，随即讥讽道：“一个爱到要杀了自己孩子的母亲？”

秦瑞凤轻轻擦拭画上人的眼睛，“事物不能只看表面。”

“她的刀对的从不是她的儿子。”

“你瞧，她的眼里有一只蛇，而那只蛇会威胁到她的儿子。”

慕擎天忙走上前去，就在秦瑞凤手指的地方，那女子的面孔已不甚清晰，可被她擦拭的，眼中的明亮之处，隐约可见一只蛇正吐着蛇芯子对婴孩儿探头探脑。

画师画技高超，竟能在人眼中作画，若不仔细观察，根本察觉不出来。

慕擎天微微掀了掀唇角，却是一股更大的悲哀迎上了心头，“可她的孩子……却是个怪物，食人血肉，是他杀了他的母亲。”

秦瑞凤摇头，“不是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说不是，这是一个母亲，为了叫自己的孩子能平安的活下来，献出了自己的一切，乃至生命。”秦瑞凤微微叹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