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周梦蝶，黄粱一梦。

裴凉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蔡宁宁，此刻却忍不住的心虚。

等他恢复意识醒来，发现自己还坐在审案桌前，手边，是一瓶逼供水。

人数不变，姿势变了。

跪着的谢晚站在门边，王大夫与张三看到他时再度喊冤，控告谢晚的药是迷魂水。

裴凉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感觉，他感觉一切真真切切发生，又如梦境般虚幻。

他的嘴巴诚实的说出脑子不敢说的东西，让他忍不住后怕。

惊堂木被他重重一拍，“谢晚，你可知罪？”

看向外边的女人转了过来，最近噙着一窝讽刺的笑，“大人，你又要无端扣我什么罪名？”

“逼供水，又称吐真水，能避开欺骗的脑子，说出人最内心的想法，可比严刑拷打有用多了。”

“有时候严刑拷打都不一定能说出真话，逼供水不用动人家一根头发轻松说出。”

“说到底，你反倒是得感谢我。”

“不感谢，还要治我罪名，难道大人想一文不收的将东西抢走？”

“没想到大人办案手段不怎么高明，掠夺他人心血成果倒是厉害。”

“如果大人真是这等小人，那我死不足惜，但愿来生生在一个法制和平世界，再也看不到大人这种凉薄没心肝的人。”

……

字字诛心，说的裴凉心头一跳。

惊堂木再度被重重一拍，“谢晚！若你说的全然无错，这等药水便十分可怕。”

“可怕吗？”谢晚不置可否，“刀可怕，剑也可怕，为何国家还要制造？在我看来可怕的一直都不是武器，而是使用武器的人。”

“我这东西用好了，能让判案速度增加无数倍，保家卫国无往不胜，用不好，自然会祸国殃民生灵涂炭。”

“我用它，既不是来毁国，也不会来救国，我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。大人，药可有奇效？”

裴凉不知该如何形容，“我会找人查验。”

谢晚看着他又笑了一下，裴凉看着她的笑容心头微抖。

“你在笑什么？”

“自然是笑大人的重点偏了。”

“你莫非不想让我查验药水？”

他冷眸一竖，现在就想将谢晚押挟候审。

在他眼中，谢晚已经不再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可怜女子。

“大人，这两人口中提了关键性人物，王生言。王生言是污蔑我的重要黑手，你不赶紧把人抓过来，难道还想让他收拾收拾家当逃跑吗？还是裴世子舍不得我，想让我在牢房里多住几日？”

真是满嘴胡言！

裴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，只能让衙役先过去。

“等等。”

“又怎么了？”

“要等裴世子派兵多不容易啊，所以我已经先一步请神风镖局的人将人抓了。”

裴凉冷眸看她，惊堂木被他玩在手中。

“你早知王生言是凶手？”

“逼供水刚调制出来，不知道时间药效，总得先试试的，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，前后几次供出的都是王生言，那我想应该是没错的了，王生言就在后面……”

裴凉淡淡道，“不着急，我觉得调查逼供水真伪更着急。来人，去找四个大夫过来。”

衙役们领命离开。

谢晚并不惊讶，站到一旁慢悠悠看他动作，还闲情逸致的给出建议，“大人，您若是不信，可是给你牢中最硬的骨头喝下去。”

裴凉扫了他一眼，“来人，带两个已经招供的，和没招供的进来。”

没一会儿，满身恶臭的四个男性罪犯被抓了过来。

他们都是裴凉亲自审案的，两个结案，两个没结案。

结案的一个是杀害全家五口人的狂徒，一个是窃玉窥香的采花贼。一个没承认，一个承认了。事情因果裴凉清楚的很，却在出狱前让他们全部不承认。

没结案的一个是毒杀妻儿的丧心病狂者，一个是偷了家中五百两银子的不孝子。他们都没承认。这两个裴凉没有多说。

裴凉对已经结审的案子非常有信心。人证、物证已经俱全不存在判错的可能。

他让人给喝下逼供水，只要这两人说出他调换的口供，就能证明谢晚是在乱说。

“采花贼，你可认罪？”

采花贼眼神木木的，却说出了自己承认的罪行。

“我是偷看了，我都三十好几了，还没见过女人的身子，我发誓我只想看一眼就看一眼而已。谁能想到我运气背的，还没看清楚，就被抓进来了。”

满衙门哗然，裴凉更是眉头拧的死死，招来师爷耳语，师爷拿脑袋保证他之前答应的好好的，打死不承认的。

裴凉没办法，只能寄托于杀害全家五口人的狂徒身上，证据显示他就是凶手，可他从未承认过。

牢中给他施加了无数种刑法，到最后，牢头们累的不行，他一个字都没往外蹦。

“杀人狂徒，你可承认？”

杀害全家五口人的狂徒双目瞪圆了，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张合，“我承认我杀害了我家五口人。”

哗。

等候的衙役们惊愕看过来。

前几天他们还在说这人是狱中最硬的骨头，无论用什么刑法都撬不开嘴。

现在只用了一滴水？

怎么可能！

可眼睛看到的就是如此荒诞。

裴凉重咳一声，目光如炬，“杀人狂徒，你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了？”

杀害全家五口人的狂徒闭上眼睛，死咬着嘴唇，可无论他怎么倔强，嘴巴就跟别人控制似的再度开口，“对，我承认。”

裴凉低呵，“说缘由！”

杀人狂徒脸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，明眼人都能看到他在强烈抵抗，可那双嘴就是不受控制的张张合合。

“他们都不是好人！我妻子每天都会骂我，她的爹娘看不起我，就连我最喜欢的两个孩子，都在背地里骂我！”

“我每天早出晚归辛苦为家，他们却在背后那么说我。”

“我也不是忍不了，多少年的日夜我都忍下去了，相信能用真心去暖化他们。”

“后来我受伤了，我提前下工回家，却看到妻子在背着我偷人！我将事情告诉岳父丈母娘，他们说我一个入赘的有儿子女儿已经不错了，何必再在乎妻子的贞洁。”

“我无法忍受，拿起柴刀杀了他们。”

那原本是他想带进棺材里的秘密，此刻却在逼供水的作用下，一字不落全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