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内搜索了三天谢晚，却连她的一根毛都没搜到。

第四日，向来积极的裴凉没有动作，而是带着亲信整肃整个京兆尹府。

听说那天，京兆尹判了很多牢头，审了很多衙役，很多人下狱，抓捕的官兵少了不少。

谁也不知道怎么了，想问又问不出什么，只觉得人心惶惶。

第四天，谢晚的逼供水制成了。

她被凤七带着来到一间民舍，舍内被捆绑着两个人。背后有伤的张三，和宁死不屈的王大夫。

两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很好，看到人时，要求喝水。

“给他们吃点米粥。”

仆役将混合了逼供水米粥灌到两人嘴中。

不一会儿，两人全招了。

谢晚并没有立刻送过去。

她等了半天，确定药效时间后，才在送出去前，给人灌下药剂。

咚咚咚。

冤鼓敲响。

等人出来看时，却看到了逃狱出去的谢晚。

衙差们当即将她抓捕，谢晚任由被扣押，一步步走向面色铁青，双眼泛沉的京兆尹面前。

“裴大人，我是来申冤的。”

“我，谢晚，控诉张三、王大夫的污蔑。”

“请大人还我一个公道。”

裴凉额角青筋直跳，惊堂木被她重重一敲，“你逃狱就是为了去抓他们两个？”

谢晚诧异看回去，觉得有点可笑，“大人，我逃狱当然不是因为他们！我还以为整肃牢房后你知道了我为什么逃狱，原来您还不知道啊，真不愧是裴世子。”

凉薄的嘲讽，成功将裴凉激怒，惊堂木再次被他拍响，“你若是觉得冤，当场就可喊救命，你没有，你将我的守卫迷了一路。我堂堂京兆尹府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？”

那天之后裴凉怒火中烧。

他以为谢晚是个娇娇弱弱的娇小姐，只能一门心思等着他伸张正义。

正是因为她的期待，他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专门调查案件。

案件曲折复杂，涉及皇子，非常难查。

可即便如此，他都没有放弃。

他将人调到底层，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，她倒好啊！

她真好啊！

她半夜将他视以为傲的防空轻松迷倒，让他成为朝野众人的笑话。

“你大可以等到天亮，等到我再来严罚，但是你没有！”

谢晚歪了歪头，“对啊，我没有，在我看来，并不是一个人坐在多正义的位置上，他就是正义的，在我看来，即便那人官职卑微，但有一颗正义、慈悲、善良的心，那才是真正的正义。”

裴凉如雷重击，靠在梨花椅背上沉声，“既如此，为何你今日还要来？”

“自然是因为我不想有人拿脑袋顶着送我出去，也不想谢朝没有入仕的机会，不想以后生活见到官兵就躲，更不想世人听到谢晚两个字唾骂。”

谢晚的义，很重。

她将旁人的性命、弟弟的性命、日后的生活都排在了自己身上。

她觉得活着就应该那样活着。

单单只为了这么小个案子就背负沉重的无形枷锁不划算。

可这话听在裴凉耳中换了种意思。

她提及了很多人，唯独没提及昭王。

“你真不是昭王的人？”

谢晚眼皮一挑，伸出白皙皓腕，“守宫砂还点着呢，我现在只是我自己的人。”

裴凉惊的连连咳嗽，刚冒气的不满烟消云散。

“此事不先提，先审案！”

裴凉再度拍了惊堂木，厉声直指，“张三，你可认罪？”

喝下逼供水的张三嘴巴不受脑子控制，张口就来，“我认罪，大人，我认罪，是醉仙楼的王生言让我下药陷害的。给了我两百两，我还有他写的草药名录呢！”

裴凉惊奇，又问王大夫，“王大夫，你可认罪？”

王大夫整个人浑浑噩噩，听到名字也是浑身一惊，“我认罪，是醉仙楼的小厮拿着宫里的令牌让我说话的，给了我五百两。我没有其他证据。”

裴凉更惊，直问谢晚，“你给他们吃了什么东西？为何他们张口就来？”

还未得到谢晚回答，王大夫和张三已经吵起来了，一个问为什么只他五百两，一个说他就值五百两，都要打起来了。

谢晚拿出一个瓷葫芦小药瓶，“这是我专门提炼的逼供水，大人大可找别人试试，亦或是找你试试，说出来的那刻，脑子很清楚，但嘴巴会控制不住，会留有印象。”

“世间会有这么神奇的药水？”

裴凉不信，不怕死的给自己喝了一滴。

一阵眩晕感突如其来，恍恍惚惚中，她听到有个女人张口就问，“裴大人，你可曾订过亲？”

“定过。”奇怪的是，脑子还在想，嘴巴脱口而出。他心惊不已，却控制不住。

“定的谁？”

“俊雅侯府嫡女蔡宁宁。”

“她可还活着？”

“死了。俊雅侯爷贪赃枉法秋后处斩，所有女眷一个不留被送出去当官妓，她死在了牢中。”

“不，她没死。她被关在了底层牢房。”

眩晕感再至，裴凉听到自己的声音说，“是真的死了，我看过名录，死在牢房。”

“大人可曾确认过？”

“无需确认。”

裴凉脑子一咯噔，猛的想起这几天经手的牢头，整个人像是坠入冰湖。

“她……还活着？”

女声没有再说话，裴凉意识混沌，陷入昏睡。

谢晚冷静看着昏过去的大人，和四处张望的衙役，“幸好你们大人在昏过去前审结了案子。”

众人吓的连连摇头，“现在可以还我清白了吗？还是说你们也想试试逼供水的效用？这东西效果极佳，童叟无欺。”

师爷连连摇头，“谢小姐，此事我们做不了主，得等大人醒过来再做决断。”

“行啊。那就等吧。”

裴凉做了个很长的梦，梦中他被安排亲事，是他最看不上眼的俊雅侯府。

他看不上俊雅侯府，连带着也不喜欢嫡女。

他只看过蔡宁宁几次。

是个很爱笑的姑娘，看到他还会叫凉哥哥。

定亲之后遇到的好吃的好玩的全会送到府邸，却被他赏给了仆役。

后来，如他所愿，俊雅侯府败了。

他想过对那个女孩好一点，等他终于想起来如何安顿时，听到她死在了牢里的消息。

尸体没去看，墓碑没有上，在他眼中，那终究是个有缘无分的人，即便，他们曾有过姻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