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这才恍然醒悟，呼啦啦跪成一片，连东方倾和族老也站起来，向胤舜华作揖拜了拜。只有凤珞歌岿然不动，她死死盯着胤舜华，眼无波澜，面无表情。

　　东方倾抬头，见凤珞歌杵在那里一动不动，心下大急，口中忍不住低声喝道：“珞歌，你在做什么？还不快拜见殿下！”

　　胤舜华走到凤珞歌身边，拉起她的柔荑关切道：“怎么了？可是身体不舒服？”

　　凤珞歌回过神，目光微微垂下，看到那拉起自己的大掌，节骨分明，颇有韧性。此刻它如同握着一朵娇艳的花儿，小心地捧在掌心，凤珞歌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的温热。

　　谁能想象，同样的这一只手，在她临死前掐住她的脖颈时，会爆发出如此阴狠而又决绝的力量呢。

　　凤珞歌默了默，她抬起另一只手，覆在胤舜华伸过来的那手上。胤舜华有些诧异于凤珞歌的主动，刚要开口，突然觉得掌心里的手一空，原来是凤珞歌借着按住他的手的力量，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柔荑抽了出来。

　　收回自己的手，凤珞歌才笑着开口道：“不知殿下今日大驾光临，臣女失仪，还望殿下赎罪。”

　　她抽手的那一瞬间，胤舜华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块突然也是一空。不过很快，他就恢复了潇洒倜傥的姿态，温和地笑道：“无妨，你我夫妻之间，不必如此拘束。”

　　他的那句“夫妻之间”让凤珞歌心里一阵胸闷，而同样感到胸闷的还有东方湄，她微微抬眼，投向凤珞歌的目光有一瞬间锋利无比，仿佛淬了毒药。

　　但是在胤舜华面前，她绝不会表现自己的任何不满：“是呢，如今姐姐沉冤得雪，臣女恭祝殿下与姐姐举案齐眉，白头偕老。”

　　胤舜华回头，东方湄急忙翘首以盼地与他遥遥相见。凤珞歌见这对奸夫淫妇又在眉目传情，心里不禁一嗤。怪道东方湄今日容光焕发，精心打扮，想必她早就知道胤舜华会暗中前来，所以要打扮得艳压群芳，不仅要看自己出丑，还要通过对比加深在胤舜华心中的印象吧？

　　凤珞歌不想再看他们惺惺作态的模样，她干脆利落地朝族老鞠了一躬道：“族老，既然我的身世已经毋庸置疑，如若没有其他事情，我就先退下了。”

　　族老面色不定地看着凤珞歌，一时没有答话。东方倾急忙打圆场道：“急什么，珞歌，三殿下难得来一回，你陪他在后花园走走，尽一尽为人妻的本分。”

　　胤舜华没有出言拒绝，目光灼灼地投向凤珞歌，显然正有此意。凤珞歌却是一刻也不想在祠堂再待下去，她断然拒绝道：“殿下不是还要给皇上复命吗？臣女就不打扰了，先行告退。”

　　说完，不等其他人回复，她就拉着紫筱径自离开，连个回头也不留下。

　　“你！逆女……”东方倾被当众甩脸子，有些拉不下脸面，但是看到胤舜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，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，“殿下，小女顽劣，是微臣教养不当，还望您见谅。”

　　胤舜华也意外于凤珞歌的决绝，但他很快回神，拍拍东方倾的肩膀笑道：“无妨，珞歌率真可爱，是真性情的女子，本王喜欢……本王还有事，先告辞。”

　　东方倾赶紧拱手道：“恭送殿下。”

　　胤舜华风一般席卷而去，和他来时的从容淡定不同，带着隐隐的急躁。东方湄本来就是为了见胤舜华，见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怎么注意到她，心里暗暗着急，趁着祠堂里的人乱成一团，悄悄从后门退了出去，提着裙子就奔去追赶胤舜华。

　　胤舜华脚下生风，一路径自来到祠堂大门，见门口排着一列马车，凤珞歌正要踩着一个板凳上其中的一辆，立即奔过去，一把扯住凤珞歌的胳膊道：“凤姑娘，本王有话和你说。”

　　凤珞歌冷不防被拽下马车，心里不快，待见到是胤舜华后，更是不假辞色地问：“王爷还有何事？”

　　胤舜华端详着凤珞歌一张精致的面容。今日她匆忙中未施粉，但是却比化妆后更加清丽自然，在曜日的光辉下，每一寸肌肤都是霜雪的白，珠玉的晶莹，吹弹可破，比起东方湄的刻意打扮，这种淳朴天然的美，少了几分矫揉造作，反而更加动人心扉。

　　胤舜华不禁想要触摸她的肌肤，却被凤珞歌撇头躲过，他心里平添了几分怒气：“凤珞歌，本王不知何处得罪了你，为何你要一而再，再而三的不领本王的情面？”

　　不知何处得罪？你得罪的地方多了去了！

　　凤珞歌冷笑一声反问道：“臣女也不知道何处得罪了王爷，倒是要让您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迎娶臣女。臣女的妹妹仰慕您许久，若是能以正妃嫁入王府，岂不是成全你们两情相悦，何苦要吊死在臣女这棵朽木身上呢？”

　　胤舜华蹙眉，半晌才道：“本王一直都是心悦你的，凤珞歌，你为何——”

　　“王爷，宫宴上您也看到了，臣女妒性深重，性子顽劣，不比妹妹端庄贤淑，正是贤妻良母的风范。您若真是为了未来考虑，就不要再打臣女的主意了。”凤珞歌不耐烦地打断他，“臣女已经疲乏，不改日再聊，告辞。”

　　为了防止胤舜华再拉她一把，凤珞歌像敏捷的猎豹一样飞速跳到马车上，把帘子拉得死死的，高声道：“走！”

　　胤舜华僵在原地，目送凤珞歌的马车渐渐远去。他的脸色一寸一寸暗沉下去，拳头捏得嘎吱作响，空气里升腾起一股鸷气，无声无息，将阻挡他视野的翩飞的落叶割得四分五裂。

　　过了半晌，他才吹了口哨把马唤来，一跃而上，朝着皇宫的方向匆匆离去。

　　而他身后，听遍两人对话的东方湄，指甲早已深深嵌入祠堂门框的黑木中。她的脸白了又白，满心的恨意，最终只能化为唇齿出深深的咬痕，一片血迹。